第1052章大局為重

　　察富裏卻緩緩舉起兵符，收斂笑容，道：“本將乃鎮北軍監軍，朝廷明文，泰谷城受鎮北軍節制，爾等為何不開城門？”
　　呂文華點頭道：“是，朝廷是明文規定……不過，鎮北軍的大元帥，可不是妳察富裏，而是陳鷹揚。”
　　察富裏舉著兵符的手緩緩放下，解安懷嘆了口氣。
　　這件事，兩人也討論過，很難辦。
　　因為，鎮北軍名義上的最高統帥，就是陳鷹揚，不是察富裏。
　　即便察富裏是監軍，但監軍是朝廷序列，不是軍隊序列。
　　解安懷朗聲道：“城頭上的諸位將軍，我不知道李清閑說了什麽，但我可以向諸位保證，妳們不要被他騙了。鎮北軍接手泰谷城，乃是理所應當。我們來此，也是為了抗妖，並非像傳言中那般是什麽內鬥。我解安懷，用解首輔的名義擔保，大家都是同袍……”
　　察富裏差點壹巴掌拍飛解安懷，這個蠢貨，有些話大家心知肚明，但絕不能說出口。
　　不等解安懷說完，不語劍任十皓緩緩問：“舊王軍，是不是同袍？”
　　解安懷的聲音戛然而止。
　　他目光輕閃，幹張嘴，壹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　　察富裏嘆了口氣，道：“諸位泰谷軍兄弟……”
　　“我們不是妳們的兄弟。我們的兄弟，遍布大河兩岸的草地下，正被妳們踐踏，就如同妳們踐踏舊王軍壹樣。”石源豪冷聲道。
　　察富裏面不改色，繼續道：“諸位，有些事情，我們也是迫不得已。但現在，我希望諸位放下成見，不要感情用事，要以大局為重。壹旦妳我兩軍沖突，必然讓妖族漁翁得利。不如我們坐在壹起，好好談壹談，把事情談明白，解除雙方的誤會，壹切自然就好了。”
　　呂文華微笑道：“大局？請問，察富裏大人所謂的大局，是什麽？”
　　“朝廷，朝廷就是大局。”察富裏道。
　　呂文華緩緩道：“聖人雲，民為貴，社稷次之。朝廷，是社稷，而我大河沿岸的將士，守護的，便是比社稷更大的大局，天下百姓。朝廷袞袞諸公全死絕，三年之後，日月新天。但百姓全死絕，袞袞諸公留在神都城做什麽？研究怎麽顧全大局嗎？我勸諸位，少說冠冕堂皇的話，因為，我泰谷城，我家閑國公，與大將軍王壹樣，便是這天下最大的正義，便是這大局的真正主持者！妳們，才是不顧大局的鼠輩。”
　　泰谷軍眾將緩緩挺直胸膛。
　　察富裏也張了張口，他突然意識到，自己說的那些話，自己都不信。
　　無論自己如何鎮定自若，騙得了全天下人，但也騙不了自己。
　　察富裏道：“那妳們知道拒接聖旨的後果嗎？”
　　呂文華嗤地壹聲輕笑，道：“這句話，我也問過我家大人，妳猜我家大人怎麽說的？”
　　察富裏望著呂文華。
　　呂文華繼續道：“我家大人說，妳們，可曾想過逼他李清閑接聖旨的後果嗎？妳們，想清楚了，將這件事的所有前因後果，壹壹想清楚，然後，再說話。”
　　察富裏眼皮微微耷拉，神色如常。
　　解安懷的雙眼之中，閃過壹抹慌色。
　　身為武將，他並不懂太多的陰謀詭計，但再蠢，也隱隱明白了許多事。
　　即便解林甫不跟他細說。
　　即便解安懷壹直逃避。
　　即便原本與自己關系比較好的壹些人，突然紛紛避開相關話題。
　　解安懷知道，自己只有壹條活路。
　　剩下的幾百條，全是死路。
　　解安懷嘴角動了動，傳音道：“察富裏大人，不如再等等，畢竟也不是非進城不可，我們的目的，只是擾亂他們軍心，只等最後妖族大軍進攻，給予他們最後壹擊。”
　　察富裏轉頭道：“解大人，妳可要想清楚了，壹鼓作氣，再而衰，三而竭。”
　　“問題是，這鼓，敲不下去了。誰想到李清閑根本不出面，咱們之前想的所有話，都不能用了。”
　　就在這時，呂文華語氣緩和道：“妖族圍城，城門不可輕開，我們甚至不知道，妳們是不是妖族假扮……”
　　雙方將士哭笑不得，妖族要瘋到什麽程度，才能假扮幾十萬人族大軍？
　　“……所以，妳們將兵符與王命旗牌等物放到吊籃中，送上城來檢查壹番，如果是真的，我們再做詳談。”
　　察富裏與解安懷輕哼壹聲。
　　察富裏還想說話，呂文華道：“全軍聽令，如若對方不上交兵符與王命旗牌，視為妖族偽裝。危急關頭，盡可屠滅，為舊王軍兄弟報仇！”
　　“為舊王軍兄弟報仇！”何豹大喊。
　　“為舊王軍兄弟報仇！”城墻上的士兵大喊。
　　“為舊王軍兄弟報仇！”其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全城士兵也跟著紛紛大喊。
　　鎮北軍壹眾將士，面色微白。
　　察富裏與解安懷相視壹眼，明知道泰谷軍在恐嚇，卻毫無辦法。
　　兩人低頭商議許久，但始終找不到突破口，察富裏只得道：“妳們泰谷軍依仗兵多將廣，目無軍法，本官必參妳們壹本！走！”
　　察富裏帶著解安懷離開。
　　回到軍營，兩人走向大帳，摒除其他人，未等說話，解安懷拿起傳訊符盤聆聽。
　　他臉色慢慢變差，最後黑著臉，收起傳訊符盤，壹言不發。
　　隨後，察富裏也拿起傳訊符盤聆聽，面色始終如壹。
　　只是在收起傳訊符盤的時候，手抖了抖。
　　兩人望向對方，看到相同的無奈與同情。
　　“妳……那邊傳話了？”察富裏面不改色問。
　　解安懷黑著臉道：“伯父劈頭蓋臉大罵了我壹頓，比以前都難聽。以前無論做錯什麽，他都和顏悅色，所以無論別人怎麽說他，在我心裏，他就是最有智慧最有涵養的人。可今天……唉……我也知道該罵，可我壹個小四品，對上堂堂三品的國公，咱們十萬大軍，對上裏面四五十萬人，而且個個修魔功，怎麽比？妳那邊呢？”
　　“督公的傳訊符盤，路寒說的。”察富裏道。
　　解安懷詫異道：“路寒挺講究分寸的人，怎麽能亂用路督公的傳訊符盤呢？這事有點不地道，等我問問……”
　　解安懷突然閉嘴，意識到真正的原因，同情地望著察富裏。
　　察富裏面無表情捏起壹杯茶，喝了壹口，放回去。
　　茶杯底碰觸桌面，幾聲輕響。